「例如--光与影,昼与夜,潺潺流光的轮替?」
「你看到了?」
轻应。「我来替你补上,好吗?」
「好。」
得到她的许可,他拿起笔,凝思了一会儿,在一旁轻轻写下:
偷一晌贪欢
换一世情怀
从此南方北方
地球的两端
聚也相思离也相思
「天堂地狱,爱情天平的两端:永不交集的你和我」,不该是他们的结局,这,才是他要的。
「你写了什么?」
「不告诉你,这是惩罚。」
「哥--」她抗议。
「晴,我们之间,不需要太多语,对不对?」
她静默了下。他继续又道:「我们已经错过太多、太多了,是不是兄妹又如何?有没有血缘又如何?我们之间亲密的从来就不是,
你那些画想告诉我的,不就是这些吗?那么,世俗的规范又有什么关系呢?看了你的画之后,我一直在回想你十五岁以前的日子,
同样是你,同样是我,为什么要有差别?人类的生命是那么脆弱,这一次,我想放纵自己,只要我的心没变,你的心也没变,
这样不就好了吗?」
「哥--」可以吗?真的可以这样吗?
当一个人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,许多事都显得微不足道了,她想把握住仅剩的生命,为他燃烧最后的光热。
轻轻地,她笑了,她想,这会是她这辈子最美的笑容。靠在他臂弯,低声问「哥,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?」
「打死我都不敢忘。」
「外面……是不是又在下雨?」她听到雨声,也闻到泥土的湿气。
「没关系,很快就会停的。」
「那,等雨停了,你不可以食哦!」
「放心,我这不就赶回来了吗?你现在就可以开始想,雨停后要去哪里了。」
「我想看雪。感觉冰冰凉凉的雪花落在掌心里,我这辈子从来没有看过雪呢,可惜这个时候,台湾看不到雪」
「没关系,我可以带你去日本、去瑞士,去所有看得到雪的国家,保证让你看到一大片皑皑白雪。」
「可是,我现在看不见了……」
「你可以感觉。」
「我的脚,没有知觉,不能走了……」
「我可以抱你、背你、帮你推轮椅,办法多得是。」
「我体力大不如前,很容易疲倦,走不远。」
「那就不要走远,等你累了,随时可以靠在我身上休息,我体力比你好。」
「我会抽筋、疼痛,像针刺一样难受。」
「我帮你按摩,做物理治疗,别忘了,我是医生,懂得怎么照顾你。」
「我会拖累你……」
「胡说,你只会给我快乐。」
她说一句,他答一句,终于,她展颜笑了。
「真的吗?那,哥,你快帮我祈祷,让雨早点停。」她已经等好多年了,这也许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个生日,再等不到,
她恐怕……再也没力气继续等下去了。
轻道,喉间涌出的酸意,强自咽下。
「哥,你窗户没关好是不是?雨水打进来了。」她摸了摸脸上的湿意,一颗、两颗,滴在她脸上。雨水,是温热的吗?
「对不起,我立刻关上。」他忍住哽咽,胡乱抹去脸上的泪。
「不用了,你不要走。我好累,你抱着我,让我睡一下好不好?」她疲倦地沉下眼皮。
「好,你睡,我一步都不会走开。」他小心搂抱住她,轻轻拍抚。
「嗯,你说的哦?不可以不见,不可以再让我找不到你了哦!」
「谁会像你这么皮啊!从小到大,每次乱跑的都是你,要我满村子找人,把你拎回家。」不论过去、现在,他一直都在原地守候,
不曾走开过一步。
「呵--」她相信,不管她躲到什么地方,他一定找得到她的。她安心地闭上眼,声音逐渐模糊--「哥,我好象忘了告诉你一句话了……」
「什么话?」
「等我醒来……等我醒来后,一定告诉你……」
「好,我等你。」他轻声承诺。
微风吹动未完成的素描手稿,一页页随风翻飞,定在其中一张凌乱的字迹上